重磅|律师解读美对俄实施更严厉制裁，为何未穷尽打击利器？

据新华社报道，美国总统拜登24日在白宫就乌克兰局势发表讲话，宣布新一轮对俄经济制裁措施，并向欧洲增加军事部署。

根据白宫发布的说明，本轮制裁对象包括俄国有银行俄罗斯储蓄银行和另外四家大型金融机构，以及若干与俄政府有关联的个人及其亲属等。

拜登在讲话中表示，最新制裁措施将冻结上述四家俄金融机构全部在美资产；限制俄使用美元、欧元、英镑和日元进行商业交易的能力；阻断俄增强军事力量的资金来源；在高科技领域对俄实施出口管制以削弱其竞争力。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25日记者会上表示，制裁的结果怎么样，相信大家都不陌生。2011年以来，美国已经对俄罗斯实施了100多次制裁。事实表明，制裁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有效途径，只会对相关国家及地区的经济和民生带来严重困难。希望有关方面认真思考，还是要努力通过对话协商解决问题。

针对美方的最新经济制裁措施对俄罗斯将产生何种影响，第一财经记者专访了在应对出口管制、经济制裁、跨境合规等问题方面有多年经验的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蔡开明律师。

蔡开明律师表示，针对美方上述制裁，他个人认为，最严厉的制裁动作是制裁“北溪2号”管道的建设者——瑞士企业Nord Stream 2 AG。

同时，“美国及其盟友对俄罗斯实施的制裁肯定会影响俄罗斯经济，例如影响/限制俄罗斯的大型银行进入美元、欧元、英镑、日币等金融体系，打击俄罗斯的能源出口，限制俄罗斯获取受美国《出口管理条例》（EAR）管制的物项等。”他解释道，“但自2014年开始被美国制裁后，俄罗斯已从重大损伤后逐渐自愈，形成了一定的抗击打能力。而且，美国需要在对俄及欧盟的关系中寻求动态平衡。

“因此我预计针对俄罗斯，美国不会穷尽工具箱中的打击利器”。蔡开明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第一财经：如何评价美国目前对俄罗斯实施的制裁措施，目前这些措施中您觉得最严厉的是哪 条？

蔡开明：我个人认为在乌克兰局势恶化后，美国近期对俄罗斯新增的制裁动作中，最严厉的是制裁“北溪2号”管道的建设者——瑞士企业Nord Stream 2 AG。

2月23日，美国根据第14039号总统行政令（EO）将瑞士企业Nord Stream 2 AG及其首席执行官Matthias Warnig列入了“特别指定国民清单”（SDN），并要求与Nord Stream 2 AG相关的与北溪2号管道项目相关的交易在今年3月2日之前完成清算，否则可能会触发《保护欧洲能源安全法》（PEESA）项下的次级制裁。

在第14039号EO项下，美国此前仅制裁过部分俄罗斯本土小型企业以及参与管道铺设的船舶，此次制裁Nord Stream 2 AG意味着美国在北溪2号输送管道项目的态度发生重大转变。

俄罗斯较为依赖能源出口，而欧盟是俄罗斯极为重要的天然气市场。当前，俄罗斯主要经乌克兰过境向包括欧盟在内的欧洲区域输入天然气。2015年6月，俄方联合五家欧洲能源公司（德国尤尼佩尔公司和温特沙尔公司、法国恩基集团、荷兰皇家壳牌公司、奥地利石油天然气集团）提出“北溪2号天然气输送管道项目”，旨在铺设一条从俄罗斯经波罗的海海底直通德国海岸的天然气管道。2021年9月，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称北溪2号即将竣工。但该项目的认证和运行仍远未确定。其中管道的连接、运行的容量等仍面临欧盟内的反对声音。

第一财经：美国总统拜登表示，当前的措施威力可能比把俄罗斯剔除出SWIFT危害更大，这是否属实？

蔡开明：我个人认为拜登所言不实。由于俄罗斯体量庞大、资源丰富、军力强盛、工业门类相对齐全、对美国的综合依赖相对较低，比较成功地抗击了美国自2014年以来的制裁措施。且俄罗斯目前与其他国家贸易有增长趋势，美欧强化对俄制裁/打击，俄可能会通过:第一，扩大对其他国家油气出口；第二，自其他国家途径寻求EAR管制物项的替代来源；第三，继续扩大其央行开发的SPFS金融报文传输系统的适用以替代美元、欧元等支付方式等措施，来回应上述打击。

另据报道，俄罗斯外汇储备充裕，储备了数千亿的黄金和美元储备，央行运行稳健，政府债务水平较低，上述因素将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包括美国在内的七国集团（G7）国家对俄罗斯的制裁影响。

第一财经：这些制裁为何主要针对金融行业而非能源行业？

蔡开明：美国于2014年3月20日已经通过第13662号EO制裁了俄罗斯的能源行业，后续也将俄罗斯较大的能源企业（例如GAZ、Nord Stream 2 AG）列入了SDN清单，而且目前不断被制裁的企业背后亦有大量的能源企业，因此能源业是美国打击俄罗斯的重要抓手。

但美国的盟友欧盟较为依赖俄罗斯的能源出口，目前欧盟进口的原油和天然气的三分之一来自俄罗斯。近年来美国天然气出口的比重日渐加大，但由于开采成本较高，因此美国天然气在欧洲市场并不占优势。拜登此前表示其正与全球的石油和天然气供应商合作，以增加对欧洲的能源输入。我预计在该承诺兑现前，拜登可能不会继续加大力度打击俄罗斯的能源行业，避免伤及欧洲盟友的利益。

第一财经：对俄罗斯一些超级富豪进行制裁的意义是什么？

蔡开明：首先，SDN清单有“50%原则”，即由被列入清单的主体单独或合计、直接或者间接拥有50%或以上所有权的主体亦被视为列入该清单；此外，被SDN主体拥有或控制的主体以及代表或代理其行事的主体亦有可能后续被列入清单。也就是说，这些超级富豪被列入SDN清单后，其直或间接持有或与他人共同持有50%或以上股权的企业也被视同列入SDN清单；此外，这些超级富豪通过其他方式控制的企业后续也有可能被列入SDN清单。因此，制裁他们会打击其自身及其背后的利益。

举例来说，2018年4月6日，美国将俄罗斯大亨奥列格·杰里帕斯卡列入SDN清单；一个月后（5月11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就因为“被奥列格·杰里帕斯卡拥有或控制”也被列入了SDN清单。

此外，美国制裁俄罗斯的超级富豪后，欧盟、英国、日本等司法区域亦纷纷效仿，冻结部分超级富豪在各自辖区内的资产。因此，美国制裁的举措在打击该等主体及其背后企业的同时，亦旨在促使俄罗斯的精英阶层反对俄罗斯政府，转向亲美立场。美国此举在制裁委内瑞拉马杜罗政权时也使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