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08 10:49:57 来源: 腾讯网
升学的赛道不分内外。在留学浪潮的“拍打”下,出国留学俨然已经成为另一种形式的高考。为了成就世界名校的梦想,不管是学生、老师,还是家长、国际化的学校,都在努力拼搏。但摆在他们面前的挑战,却一个也不少……
【资料图】
文丨柯察金 编丨Lulu
相比高考的千军万马独木桥,出国留学像是围城。
城外的人,视之为富人游戏,城里的人,却只道把“辛酸泪”。
央视神级纪录片《高考》,豆瓣评分9.1。选取不同社会横断面来探究高考,也将部分视角投向出国留学——在“留学浪潮下”篇章中,出国俨然是另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另一种形式的高考。同样的奋斗和追求,同样的潮流汹涌。
为成就世界名校梦想、奋力备考的母女俩,国际化学校里默默无闻的中文老师,还有那些已然走出国门、奋斗在异国他乡的留学生……他们代表的,是留学大潮下往来不息的身影。奋斗、梦想、文化碰撞、人生选择,也带给我们无尽的思考。
辞去公司高管陪女儿追梦
困境之一:走出去并不容易
刘云昊,人大附中国际部高二学生。决定出国、去美国,是家里很早就决定的事。
刘云昊
双亲都是北京高知精英,同为通讯计算机博士。一个研究计算机硬件,一个开发计算机软件,公司管理层。
功成名就,但有遗憾。年轻时,他们也想出国。然而出身部队,三十多岁才转出来。到女儿这一辈,走出去的信念不减反增。
“不可能给她(刘云昊)守在家里头,不可能这么想的,”母亲吴红明轻声细语,但十分坚定,“当孩子去到纽约附近,波士顿附近,眼前所见的是全世界的机会,视野是完全不一样的。”
吴红明
女儿两岁时,吴红明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女儿的外语练出来。在小学五年级前,刘云昊已经背完了托福单词库。另外,还学了3门小语种。
每年暑假,吴红明都会带着女儿实地探访一遍美国。小时候,刘云昊以为留学就是“考哈佛”。实际参观过美国各大名校后,她很快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哈佛,转而以耶鲁作为目标。
“最开始,我是跟我妈去美国玩,在那边学小学期的课,有意思极了,”据吴红明介绍,刘云昊平时就痴迷文史哲,什么古埃及、庞贝玛雅文明,在很多美国大学里是必修课,她特喜欢。一到暑假,就去美国读考古学的入门课。
不过,冲刺名校的马拉松之旅,不可能一直是快乐轻松的。
吴红明很清醒,女儿录耶鲁的可能性有,但不大,每年在大陆要的孩子都是寥寥无几。别说全国,就北京一片,“人家有本事的孩子多了去。”
女儿中学之前,吴红明辞掉了在公司副总的职务,全身心地陪读。
在她眼里,陪女儿成长甚至比开公司更让她感到兴趣。看着女儿一点点地进步,从牙牙学语到学了四门外语,特别有成就感。
没有过留学经验的她,泡在各类宣讲会中,也修炼成路路通。别的妈妈说到莱斯,她能马上接茬,莱斯的建筑不错呀。对方回,主要学费便宜,几万也是钱呐……留学家庭之间,就算互不认识,碰面也有聊不完的话题,就像妈妈们都有着操不完的心。
吴红明和其他家长聊各自的孩子
北京郊区一座马术中心,一群人闭目盘坐在瑜伽垫上,带头的念念有词,不是在宣扬什么武林绝学,而是给备战SAT的学生们减压。
刘云昊已经有了2300的水平,但培训机构的老师告诉她,可以再进一步,冲到2350。
“洋高考”看似没有分数线,但每个考生都心知肚明,标准并不低。准备出国的孩子,每年都在增多,而且不止是和大陆本土的同龄人较量,还得和美高的一大批孩子竞争。高分的,才有胆量去申请好学校。
中国的老师和学生,在应试方面是有话语权的。培训机构的老师很有信心地表示,他是一位方法论者,任何考试,重要的都是总结出一套技术方法,多加反思;
一有空,刘云昊就扑在刷题上,临出发前,还准备了一套SAT试卷留在考前练手。
这次SAT考试的时间,刚好也是六月七号,同一天,近千万的大陆考生奋战高考。不同的出路,却是同样被家长围得水泄不通的考场。
为了确保女儿的考试万无一失,吴红明决定亲自跑一趟香港——SAT在内地不设考点,内地的学生参考,首选就是香港。考场分布在不同地点,她觉得还是得提前“踩点”。
吴红明在香港
“劳驾您,循道中学在哪里?”吴红明不太会用智能手机,也不熟悉香港,拿着一本地图册边走边抬头,在拥挤的地铁和熙攘的人群中,显得有些无措。路人操港普回答,不清楚,我也忘记了。终于找到学校,仔仔细细辨认教师的具体位置,半晌才放心离开。镜头边缘,也有另一些家长拿着手机拍照,看来应该也是留学家庭。
考试结果出来后,刘云昊表现不错。SAT刷到2360,超额完成目标。托福之前也已接近满分。可即便如此,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机构老师直言,假如把SAT满分的学生跟姚明儿子放一起,招生官肯定是选后者——留学这事儿,能拼爹拼爹,不能拼爹,就拼自己的未来。
所谓“自己的未来”,即,尽可能给招生官讲一个足够动人的故事。机构老师给刘云昊复盘了一下,认为她的活动偏少,建议在这方面添几笔,以放大一下“领导力”。
为了寻找“故事素材”,刘云昊跟同学一道,去关心弱势群体。她们联系了北京的一所农民工子弟学校,准备在此组织一场演讲比赛。
和孩子们的接触过程,显得非常尴尬。她们在台上所说的话,台下听来不知所谓,也无动于衷。但是为了完成任务,这样没有回应的“对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也许她们关心这些不认识的孩子,也许不,但这不打紧。
不知道怎么面对农民工子弟学校的孩子
谁说国外名校比国内门槛低的呢?不仅标化考试要追求完美,也得十八般武艺,揣度招生官的心思,书写尽可能独一无二的故事。这背后,是多少苦心经营。
失意的布道者
困境二:一厢情愿的“要回来”
周成刚,前著名主持人,BBC亚太记者,2000年被同学俞敏洪邀请回来“一起干”。
他走遍了全世界的名校,见识了各种各样先进的教育。德国的记者在采访他时客气地说,西方学生和中国学生比起来太懒了,周成刚笑,中国的学生欠缺思辨与独立呀,所以要出去看看。
然而,走出去过的周成刚,身上有着一种矛盾的东方特质。
儿子周汇洋在美国念书,放假回家。周成刚在中式茶几上泡了一壶茶,边喝茶,边和儿子聊学校近况。儿子在美国玩篮球,回来时,手臂上印着一个硕大的骷髅刺青。周成刚虽然没有任何情绪化,但脸上还是短暂浮现一抹不快。
他说,确实应该鼓励孩子看世界,但不能过早出去,变成一个纯粹外国人,“这么小把他送出去,全部学习西方的理念、价值观,是否有益他的成长,这些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对于留学市场,他和俞敏洪促膝长谈,聊了自己一些不一样的想法。说现在所有人都在做留学的前半段,后半程怎么没人做呢?孩子回来后的就业问题怎么解决?周成刚想的,还是留学生怎么回来的问题。可作为父辈的想法,年轻人是否领情,却也未可逆料……
在北京昌平区的一所民办国际化学校,高中语文老师王先意,或许是全校最为失意的人。
“长板桥头杀气生,横枪立马眼圆睁,一声后死洪雷震,独退曹家百万兵。”在讲台上的王先意,像是刚从文本现场走出来,声情并茂。然而下课铃一响,他往往只能无奈地说,“好,结束了。”同学们怎么看他,他心里清楚——“王老师这么激动,这么深情,怕不是忘记吃药吧。”
课上,王先意请学生王心怡回答问题。一句话里,可能就掺杂着好几个英文单词。在学校,中文虽是必修课,但和同学们申校关联不大,“甚至有时候,有点边角余料的感觉。”
王先意形容上课的感受:有时候就像是深夜里站在荒漠,振臂一呼,发现四周一个生物都没有。
到了舞蹈室,无精打采的心怡换了个人,青春活力,“美国电影经常会有这样子,跳舞、弹吉他、帅哥美女……这些文化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一个更大的吸引和冲击。”她的伙伴已经和她约好,拿到纽约大学的通知书后,美国再聚。
在元旦晚会上,学生们表演小品。小品总有个讽刺的对象,而这个对象就是王先意。学生模仿他夸张的肢体动作、声嘶力竭地朗诵,台下一片哄笑。这时候,纪录片镜头给到教学楼大厅的孔子雕像,题曰“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元旦晚会,学生把王先意演进小品
王老师很有不服输的劲头。他敲开校长办公室,申请开门新的国学课。校长说,很支持,但有个小小提醒:“你的这种尝试,在学校不是第一次了。要在学生当中做充分的调研。”
于是,他把选修课的想法做成一份调查问卷,到教室里,小心翼翼地跟同学们说“不是上次的书法和篆刻了”——之前尝试的课总共只有11个人报名,中途还跑了6个。
新开设的国学选修课,名叫《西方语境下的中国文化》,他找来孩子们喜欢的《功夫熊猫》之类的电影,想以此为切入点,走进学生的内心。
试讲课结束,反响说不上多热烈;评审的回馈是,国学部分的内容还是过深;王先意自我做了“反省”,说回去一定继续补足自己在英文方面的造诣。
“有时候的感觉非常糟,孩子们可能连基本的文化常识都没有,你跟他提梅兰芳,他跟你说梅艳芳。”
还有些时候,语文课沦为AP考试的备考课。“他们强烈要求要复习,比如三分之二的人都报了微积分——‘老师,能不能让我学微积分’,然后语文课就变成复习课。请假算是比较尊重老师的,有些孩子就是‘直接消失’了。”
王先意叹息,母语和国学,是这帮即将求学海外的孩子的文化本根,这可能是他们在西方立足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
然而,不论老师如何说中文重要,不论父辈们如何一厢情愿的“要回来”,决心走出去看世界的孩子们,也许早已做好了抉择。
融不进的异国他乡
困境之三:留下何其难
美国,纽约。
作为一个哥伦比亚大学新闻系的学生,吴亦欢的专业热忱“随身可见”。她将摄像设备认真做好编号,小到存储卡,大到录像机,“什么都能不带,但这些东西不能丢。”
哥大新闻系学生吴亦欢
新闻学院的学生有自己的“报道区”,每周三上课,两天外出报道,两天写作,作业会发表在新闻网站上。
扛着摄像头走在纽约的街头巷尾,认识陌生人,会得到帮助,也常常被拒绝。这种感觉紧张而刺激。
同是哥大新闻系的章文雄,被教授称赞为“天生的新闻人”,有着超高的报道技巧。
哥大新闻系学生章文雄
然而越临近毕业,吴亦欢和章文雄的焦虑和无力感越深。
吴亦欢说,跟本土的学生相比,不管是人际交往,还是语言文化,始终隔着一层。如果说新闻是天然需要“融入”的专业,那么眼前似乎有着无法逾越的壁障。
吴亦欢日常的街头采访
薄薄的一层隔膜,让她觉得自己对很多事情不如美国同侪,那么敏锐和感同身受。偏偏,她是个习惯做自我审视的人,日渐害怕会被拒绝。
在哥大的校园招聘会上,她和章文雄都没有找到好的职位。明显感到,HR对中国学生没有特别大的兴趣,能提供的职位基本上都是一些自由撰稿之类。
哥大校园招聘会
章文雄哭笑道,谁想要一个亚洲人来帮他们做美国新闻呢。即便在所有老师眼中,他是聪明的优秀的学生,可不管他怎么写,都让教授觉得不符合西方的价值观,是在做“中国式的新闻”。
“上个星期晚上睡觉前我都想哭,连收三封拒信的感觉是什么?我不用申大公司了,确实呀,大公司本来就申不上,CNN不会要我,道琼斯也没要我。新闻系院的院长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移民的政策、就业的困难、社会对你的认同……各种各样的东西,就像一堵透明的墙摆在面前。”
吴亦欢决定回国,她说中国发展的那么快,有那么多的故事,她不想再纠结于如何融入异国的叙事体系。同系一些中国的同学在聚会上吐槽说,经常要怀疑这学费交得值不值,拿父母的两百万,可能一年时间公司都开起来了,但三年了,还在挣扎着毕业。
不久前,章文雄妈妈打算卖掉家里的一套房子,缓解来年的经济压力,但是因为“国五条”的限制政策,没好出手。于是妈妈打电话开始叮嘱他,钱要省着点花。其实,章文雄已经连续一年没有进行过任何旅游、甚至没买过几件衣服了。
在富贵迷人眼的纽约,章文雄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一个深刻感受就是“没有根”。这座全球性的大都市,繁华热闹,但并不属于他。
虽然热爱新闻,章文雄打算毕业后还是不做了。找一些有关公关、市场营销的工作,寻求更为现实的出路。他说要在纽约活下来,一点不容易,有多少人那么努力之后,还是要做什么都做不了。
融不进的文化,难立足的就业市场,这是很多中国留学生在海外的普遍困局。除非,对自己的热爱不管不顾,不碰人文学科,什么好就业读什么……
结语
影片结尾,刘云昊最终没有如愿走进耶鲁,但被美国另一所名校,西北大学录取。吴红明对此倒也释然,她觉得所谓学校没有好不好,只有合不合适,总之,“出国这条路是对的。”
周成刚的留学生就业项目启动,他的儿子毕业后选择回国发展。
虽然国学课遭受冷遇,语文老师王先意的努力仍在继续,新学期开始,他将再次开设中国文化选修课。
王先意对着空教室练习
哥伦比亚大学的毕业典礼上,吴亦欢、章文雄、每个学生都一脸灿烂的笑容。尽管很多人的就业还没有着落,很多人还会继续“挣扎”,但在那一刻,他们给自己交上了一份答卷。
就像章文雄说的,留学这几年,让他更好地知道“我是谁,知道我能做什么、关心什么、兴趣是什么。”
哥大毕业典礼
种种“困境”背后,再来思考留学的意义,我们能更加感受到,看世界、有独立思考和自我判断的能力,也许是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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