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世故也要依法办事

“话转回来，换个角度来说，都是对我们来说有恩的人，真的不好说。”

“一码归一码哈，老庄，你这个不是得罪人，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2021年初冬，成都南延线税飞律师的办公室里，汉中来的庄师傅一脸愁容，又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几年间，他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到成都来找税飞律师了，每次都是因为同一件事，一百三十二万的合同款。而每一次见到庄师傅，税飞律师都是一番劝导，然后推动庄师傅的事情往下一步走。

庄师傅是个老汽车修理工，年轻的时候带着妻儿老小在南方闯荡，凭借过硬的修车技术和诚信的口碑小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周围很多在工厂流水线打工的老乡都很羡慕庄师傅，经常说‘庄师有技术，吃的都是香米米’。十几年前庄师傅两口子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回乡创业，说是创业其实就是带着一帮同乡的徒弟在老家县城里开了间修车厂。修车厂紧邻迎宾大道，处在县里经济开发区的核心位置。“周边企业多，生意肯定好”，庄师傅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然而庄师傅还没等到他大展宏图的机会，却等来了一场天灾。5.12汶川大地震波及陕南，庄师傅刚刚开起来的修车厂损失不小，庆幸的是全家没有人遇难，也没有人受伤。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庄师傅带着徒弟在就在一线为救援队和志愿者维护修理车辆。用他的话说，人家是来帮咱的，咱也得帮人家，这是人情。税飞律师所在的律协法律援助服务队一辆捷达车抛锚，也就是这个时候税飞律师认识了性格和善，话不多的修理工庄师傅。

2015年夏天，税飞律师代理成都一家金融企业合同纠纷案在陕南开庭。知道税飞律师要来陕南出差，庄师傅说什么也要请他吃饭，挡不住庄师傅的热情税飞律师妥协了。席间税飞律师得知，得益于灾后重建的机遇，很多当初来抗震救灾的志愿者发现了陕南的自然资源和农副产品开发是个机会，不少人以此为契机积极参与到当地的经济重建上来。甚至有些志愿者身份一变成了投资人，在陕南创办企业，专注当地农副产品的开发和销售。经济好了，庄师傅的修车厂也跟着尝到了红利，修车厂的收入几乎一年上一个台阶。说到这里，庄师傅却突然面露难色，税飞律师有些不解，忙问：出了什么事？

原来，当地一家饮料企业自2009年起就在庄师傅的修车厂维修各类车辆，起初还信守承诺，不定期会有财务人员来给庄师傅结算修理费，但从去年年初开始到现在就没再给庄师傅支付过修理费了。每次庄师傅上门催要，对方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多年的从业经验让税飞律师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那就是合同。庄师傅和对方签的合同只有机打的一页纸，仅仅约定简单的各方义务，但比较重要的合同履行细节几乎没有。

通常大家在签合同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这份合同签订后有没有效，或者是不是有意偏向对方的霸王合同。不同的合同，由其类型与性质决定，其主要条款或者必备条款可能是不同的，这些基本条款只需由各方商议一致即可，大家都同意，按约定履行就行。但有些条款需要谨慎，尤其是履行细节，双方的义务应该越明确越好。就庄师傅这份合同而言，首先应该明确庄师傅负责维修的车辆有哪些？最好直接明确车辆信息；此外具体包含哪些项目？有没有配件报价清单、工时项目费用报价清单等等；其次就是费用确认和结账周期及结账方式。对方的推脱理由基本都是，某某车不是公司的；某某配件庄师傅的太贵，应该用更便宜的；这个费用不对，费用不应该由财务部门审核，应该是公司办公室审核等等，基本都是合同约定不清造成的结果。

处理完在陕南的工作空下来之后，税飞律师陪同庄师傅约对方公司协商支付修理费的事情。经过几次协商谈判，双方就重新签订委托维修合同的细节进行了确认，最终帮助庄师傅重新与对方签了合同，之前所欠的维修费对方也支付了。然而好景不长，2021年4月的一天庄师傅来到成都，在南延线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里找到了税飞律师。

“又是快三年了，每次都说过几天，又过几天，到今天一分钱都没给过，都已经三十多万了。”一见面庄师傅就开始大倒苦水。说还是那家饮料企业，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但每次都不给结账。

“按合同约定，可以起诉要求履行合同。”税飞律师说。

庄师傅却有些为难：“算了嘛，都是人来人往的，打官司不得行，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庄师傅的顾虑其实没有错，人情世故，人之常情。税飞律师只好帮庄师傅联系对方，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原来，因为企业自身经营原因，目前财务困难，短期内可能仍然无法支付庄师傅的修车款。但对方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就是用货物抵债。公司生产的果汁和啤酒，按正常价格的70%折算，庄师傅可以直接来拉走货物。想到即将到来的饮料旺季，考虑再三，庄师傅同意了对方的解决方案。考虑到委托修车合同继续履行的风险，税飞律师建议庄师傅和对方签订《解除委托维修合同确认书》，先明确解除之前的《委托维修合同》原因是因甲方未按约定履行合同造成，同时乙方同意以物抵债的方式解决拖欠维修费的问题，并明确的货物类型和数量及履行周期。同时说明，若仍未按约定履行，违约方将加倍向守约方支付拖欠期间利息。然而庄师傅仅仅只提走了3.5吨啤酒之后，对方销售部门就拒绝再向庄师傅提供货物了。徒弟们都劝庄师傅起诉，用打官司的方式把钱追回来，而庄师傅对将要对簿公堂的这个事情，总是显得有些犹豫。

“话转回来，换个角度来说，都是对我们来说有恩的人，真的不好说。”

“一码归一码哈，老庄，你这个不是得罪人，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在大家的劝说下庄师傅最终决定，通过司法程序维护自身合法权益。2022年6月，法院一审判决对方支付庄师傅合同款共计一百三十二万余元。截止2022年8月，对方仍未履行判决书规定的义务。

日前，税飞律师已经着手准备帮助庄师傅启动强制执行程序。“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太好，很多企业都面临被拖欠款项的情况。我们发现一个怪象，有时候那些欠钱的企业反而气势更强，而被欠钱的企业，反而谨小慎微，担心某一个追款行为的操作不当而得罪了对方。这种怪象应该是多种原因造成的。当然和我们的风俗文化、人情世故也有一定的关系。我们不想去做任何道德上的评价，只想阐述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给予对方宽限时间越长，欠款要回来的可能性就越低。而且给予宽限的人越多，时间越长，反而会把一个本意诚信的企业催生成一个老赖。你想，企业不就是人在做，而人性都有贪婪的一面，都不找你要，内心深处的那份儿责任和压力就会越来越小，抗击打的承受能力也会越来越强，最后也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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